当地事件10月1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声称“有意和加拿大单独签署自贸协定”,随后到访华盛顿的加拿大总理杜鲁多(Justin Trudeau)作出了吞吞吐吐、但基调“开放”的回应。
特朗普和杜鲁多的“老调”和“新弹”
在10月10日进行、11日凌晨公布的《福布斯》杂志采访中,特朗普称只有撕毁NAFTA才能达成所谓妥协,并表示“我更喜欢双边协议”。稍晚,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和杜鲁多会唔后特朗普发表声明,称“加美关系比任何时候更加接近”,并首次提出“如果照目前趋势,美国可能会和加拿大单独签署一项自贸协定,而把墨西哥排除在外”。尽管特朗普上任以来屡屡威胁“如果不满足我的条件就不惜撕毁NAFTA”,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提到要单独和加拿大达成协定。
那么杜鲁多呢?
在联合新闻发布会上,杜鲁多仅提到加美间“良好的伙伴关系”,并重申“NAFTA是加拿大争取实现的目标”,表示“仍然认为更新后的NAFTA仍是3国在全球竞争中的最佳选择”,这样的回答看上去中规中矩;但紧接着画风陡转:当他回到加拿大驻美国使馆,并在使馆楼顶接见新闻记者时,他称“意想不到的事永远可能发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表示“对所有结果都是开放的”。
正如蒙特利尔大学美国政策专家富尼埃(Philippe Fournier)所指出的,这是加拿大总理首次直接谈及双边协定,而这意味着NAFTA的前景更加叵测。
稍后加拿大总理府发表声明称,杜鲁多去华盛顿本来就“并非为了挽救NAFTA”,尽管在众院他会晤了多名有影响的国际贸易委员会成员,以讨论未来协议——正如一些评论所言,这番话倒是很坦诚的:事实上杜鲁多对NAFTA的态度一直暧昧摇摆,就在他上次访问华盛顿时,他还很陶醉地谈及自己和特朗普的“特殊对话渠道”,其背后的团队则大谈“美加甩掉墨西哥私了对加更有利”或“不妨让特朗普看上去像个胜利者”,只是随着软木、庞巴迪的接连两闷棍劈头打来,这番高论在加拿大渐渐无人喝彩,总理才从健谈转为惜墨如金的,如今他显然又打算试探试探了。
百公里外有饭局
就在特朗普、杜鲁多双双“放话”同日,第四轮美加墨NAFTA重启后谈判在离华盛顿不足白宫里的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开幕,本回合谈判原定至15日结束,但谈判伊始美国首席谈判代表雷德赫特(Robert Lighthizer)就建议延长两天。
正如许多分析家所指出的,前三轮谈判除了“继续谈”外几乎未达成任何共识(甚至要不要NAFTA的共识都没有),而特朗普在第四轮谈判前提出的要价令人瞠目结舌,包括将汽车原产地认证的标准由原先的62.5%车辆部件来自北美,提升到85%来自北美,至少50%来自美国,除此之外,美国还提出彻底废除仲裁机制,引入每五年必须重新一致认可否则协议自动废除的落日条款,改变知识产权条款,并为季节性产品引入新的保护措施,等等。
对于这些条件,连美国商会都表示“美国政府这是故意提出‘毒药条款’好让谈判谈崩”。美国商务部前任贸易代表卡特勒(Wendy Cutler)如今是华盛顿亚洲协会论坛政策主人,他公开指出“这样的条款将导致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强烈反弹,真是太过分了”。
上次杜鲁多大谈“我们和美国有默契”、“美国对加拿大会另眼相看”、暗示“不要和墨西哥捆在一起”后不久,特朗普就送上一份“软木双方”的“大礼”,让他及其高参十分尴尬;此次行前,华盛顿刚刚决定对庞巴迪征收80%反倾销税和2.2%反补贴税,因此加拿大国内有强烈的呼声,敦促杜鲁多采取更强硬的对美态度,“杜鲁多应该提醒美国,加拿大是美国最主要的出口市场之一,双边贸易相当平衡”,也“应该像外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那样告诉美国人,美加贸易间的问题是美国而非加拿大造成的,且自协议生效起最大的受惠国其实就是美国”,在这种情况下杜鲁多仍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确需要勇气。
要知道在NAFTA问题上持强硬立场的方慧兰此刻就在不足百里之遥的阿灵顿折冲樽俎,而她和墨西哥经济部长比亚雷亚尔(Ildefonso Guajardo Villarreal)的“同进退”承诺言犹在耳;要知道10月12日杜鲁多本人就要在墨西哥城会晤墨西哥总统涅托(Enrique Pea Nieto),此时此刻抛出这样一席话,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真能获得特殊待遇么
杜鲁多的逻辑不难理解:在他看来,既然特朗普不喜欢,那么NAFTA是一定会完蛋的,而在三国中加美贸易关系相对平衡,反倒是美墨间2016年贸易逆差达640亿美元,“加拿大犯不着给墨西哥陪绑”。
问题在于,自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在贸易纠纷方面其实“欺负”加拿大远比墨西哥更狠:软木协定、乳制品和牛肉制品呛声、庞巴迪“双反”……几乎招招冲着加拿大要害而来,反观墨西哥,美国狠话虽多,但实质性的行动反倒较少、较轻。
《尚书.仲魅之诰》云“取乱侮亡”,意思是国与国之间博弈的诀窍,就是“柿子专拣软的捏”、“趁你软多捏几把”,而特朗普上台后又明显表现出“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商人特质,“小杜”上次华盛顿之行带回的“特殊关系”已被软木制裁打脸到肿,如今仍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着实令人困惑。苏东坡题米芾《二王书跋》诗云:“画地为饼未必似,要令痴儿出馋水”,信然。
正如一些分析家所言,当NAFTA谈判进入到最艰难的第四回合阶段,美国和特朗普近乎蛮不讲理的苛刻条件引发越来越强烈反弹(如前所述,很多美国人也不满,正如前总理克雷蒂安Jean Chrétien所言,作为NAFTA最大受益者,一旦毁约最大受害者毋宁说同样是美国自己)之际,特朗普的声色俱厉固仍有“漫天要价”、试图争取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便宜之嫌,加拿大联邦总理在内阁贸易团队鏖战阿灵顿、本人下一站就去墨西哥的当口,也断不该如此自乱阵脚。一言以蔽之:加拿大不应成为NAFTA的“第二掘墓人”,这对加拿大没有任何好处。
NAFTA是生效23年、运转正常的成约,有成熟的约束机制和协商条款,特朗普尚且罔顾契约,谁又能保证一纸所谓“新约”就可以换来信用永固?如果新约(不论是双边、三边的)如美方所要求的那样,废除协调仲裁机制,引入5年一折腾的“落日条款”,则现在的“成约”也将不复存在,届时岂不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诚如前加拿大外交官、国际贸易法专家、加拿大高等科学院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赫尔曼(LAWRENCE HERMAN)所言,加拿大经济对NAFTA依赖很深,却又是三国中对重启谈判准备最不充分的一个,自特朗普就职以来,联邦及各省政府在突如其来的谈判重启面前措手不及、莫衷一是,是三国中迄今立场最不明晰、内部分歧暴露最明显的一方,此次杜鲁多总理的表现,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还是赶紧准备吧,临阵磨枪虽未必不快也光,至少也比现在这种总理和外长各说各话的狼狈相好得多。
图片1、特朗普“这个人我搞得定”(路透社)
图片2、阳台讲话(加拿大驻美使馆官网)
图片3、打算忘记庞巴迪么?(环球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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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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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专栏作家、评论人。
清华大学公管学院区域与城市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浙外博达环地中海研究中心研究员,加拿大《环球华报》总顾问,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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